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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落日的余晖,映照着崇山环锁的小山城。

    屋里的光线渐渐暗淡下来,赵彬抬腕看表,见五点半了,就合上钢笔,把笔和稿纸放进抽屉,起身挪开椅子,正要去埋火盆里的炭火,警卫员这时推门进来了。赵彬对警卫员说:“晚饭你不用管了,我自己去食堂打饭。”

    警卫员哎了一声,走到墙边,提起茶几上的两个暖水瓶出去了。

    食堂在办公大楼后面的左侧,与招待所邻接,跟礼堂相对。赵彬下楼,不抄近路,而舍近求远的从院子右边那条三合土路,向后面走去,走到礼堂门口,见散会的人陆续从礼堂里走出来,便放缓脚步。

    “赵县长好!”

    “赵县长去吃饭啦。”

    “……”

    “……”

    不停有人跟赵彬打招呼。赵彬微笑着频频点头回应。走了一段路,赵彬心里想,她看见我,会打招呼吗?可能不会……也许会吧……怎么没看见她?记得她穿的一件蓝底起碎花的棉罩衣……大约去前面了吧,或者还在后头……赵彬将脚步再放慢些。走了一阵,感觉后面没什么人了,这才放开步子穿过球场坝,朝食堂走去。

    赵彬从食堂打饭出来,想着,今晚无论如何要把那份材料写起,不能再有丝毫分心;决心一下,他便端着饭盒,从路边一条岔道,径直朝办公室走去。可是,命运好像有意捉弄他似的,他还没走多远,就看见前面有两个并肩走着的女同志,右边那个穿花衣服的,身后的长辫子,随着走路一甩一甩的……是她?没错,是她!一阵惊喜瞬间涌向赵彬心头,他马上就在心里酝酿,怎样跟她打招呼?这样:不要贸然上前喊她,要注意自己的形象……最好是我超越她们,她若喊我,我就慢慢转过身,跟她说话;假如她不叫我,我就走到前面寻一地方,站在那里,装做等人,待她们走近,就主动问她们去哪里?或是……“赵县长好!”

    赵彬还没把说词完全想好,前面那个“长辫子”无意地朝后望,当看到赵彬,立即喊了他一声。

    赵彬仔细一看,不是冯宝珠。那个短发女同志,也转过身,站在那里,跟赵彬打招呼。赵彬应着走到她们跟前,和蔼地问道:“你们吃了饭没有?”

    两人齐声说:“吃啦。”

    “感觉伙食怎么样?”赵彬又问。

    两人格格地笑着说:“比家里好多啦!”

    “听说明天还要打牙祭。”

    赵彬点了点头,又问她们去哪里。她们说去街上买东西。赵彬便笑着说:“你们去吧。”

    第2章 苗家女子身世明,县长赵彬欲提亲

    赵彬晚上在办公室马不停蹄地赶写材料,待写起,看表已十一点,便放下笔,端起桌上的茶缸,一口喝到底,嘴里喝进两片茶叶,就起身走到门边,把茶叶吐到痰盂里。正这时,忽听有人敲门,他把门拉开一看,是郑勇。“你下午到哪里去了?”赵彬问郑勇。

    郑勇走到火盆边,抬脚把椅子往后挪了挪,坐下说:“我去妇联了。”

    赵彬诧异道:“你去那里干什么?”

    赵彬给郑勇倒了杯茶。郑勇捧着茶杯,呵呵地笑道:“有事啊。”

    “你最近的工作,与妇联有联系吗?”赵彬边问郑勇,边在火盆边坐下。

    郑勇仰头哈哈大笑道:“有联系啊,联系还大得很!”

    “唔,什么事?”赵彬拿起火钳,拨了拨火盆里的炭火,问道。

    “你猜。”

    “我哪里猜得到。”

    郑勇抿了口茶,把杯子放在火盆架上,然后翘起二郎腿,说:“肖静前几天调妇联任主任,这事你知道吧。”

    “知道。”

    “肖静上任前,是冯宝珠的土改队队长。”

    “你怎么知道她叫冯莹珠?”赵彬听郑勇脱口说出那个女孩子的名字,有些诧异地问道。

    “哦,这个,这个,你听我说完。”郑勇顿了顿,说,“下午你问冯宝珠时,我走到樟木区讨论组,准备听他们发言。刚坐下来,刘书记的秘书找来了,他说刘书记要我去他办公室一趟。我连忙去了县委。刘书记是问我白岩土匪形成的原因。我汇报完,下楼碰到县委行政科胡科长,他跟我打招呼。我问他去哪里。他说去邮局发信。我们就一起往街上去。走了一段路,我忽然想起他以前在玉梅区当过副区长,就连忙问他,玉梅区共有多少女土改积极分子。他说少,一共才三个。我接着对他说,我先在礼堂里,看到玉梅区有个长辫子女孩在发言,她讲得很不错。胡科长说玉梅区的女土改积极分子,就只这个女孩子是长辫子,她叫冯宝珠,是肖队长带出来的。”郑勇说到这里,瞟了眼赵彬,接着说,“我是这个时候,才知道那个女孩子叫冯宝珠。我一听,肖静是冯宝珠的队长,高兴坏了。你想,肖静是跟我们一起南下来的,向她打听冯宝珠的情况,那还不容易。到了邮局门口,我跟胡科长一分手,就去了妇联。”

    赵彬听了,惊喜问道:“肖静怎么说?”

    “肖静说,冯宝珠家是从湖南苗乡迁来的,说小冯一岁半那年,她父亲被土匪打死,接着母亲离家出走;小冯的爷爷怕再出事,就带着小儿子、媳妇和冯宝珠,迁到玉梅区莲塘乡。”

    “小冯怎么说,家中只有她和父母。”赵彬不解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