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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9b7小说网 > 穿越小说 > 苍狼与白鹿 > 第42章
    所以,他的声音依旧严厉,但语气已颇为缓和了:

    “小子,你们的礼物我收下了。克烈亦惕的汗是讲信义的,只要时机成熟,你丢掉的领地,我会帮你夺回;你散失的部众,我会替你招还。有我给你做主,你的臣民会象屁股帖着腰肌,胸口挨着喉头一样,紧紧跟随着你,不敢离弃。当你们这些雏鹰完全长大的时候,就是时机到来的一天。现在多吃点苦头不是坏事,我当年遇到你们的父亲时,可比你们现在要惨得多呢,你们还差得远呢。”

    说罢这样的话后,他便命自己的弟弟札阿敢不将三兄弟带离自己的面前。札阿敢不虽然是脱斡邻勒汗的弟弟,但是二人的形貌并不相同,脾气也大相径庭。铁木真感到,他是自己在黑林所遇到的最和蔼的人。事后才知道,原来他们并非一母所出。非但如此,就连札阿敢不本人也是在不久前才从西南唐兀惕(西夏)人的领地回来的。

    当札阿敢不带着他们在营地之中的时候,迎面遇到一队人马飞驰过来。从他们搭载于马背上的沉甸甸的各种飞禽走兽可以看出,他们刚刚进行了一场成功的狩猎。为首的是一个与铁木真年纪相若的青年人。如果不是年纪的差别,铁木真险些便将他当作了另一个脱斡邻勒。

    青年看到札阿敢不,便勒住了急奔的战马,然后向他微微招了招手。札阿敢不连忙走近他的马前,向他恭敬地施礼。那青年却指了停在原地的铁木真三人问道:

    “他们不是我们的族人,他们是谁?”

    语气之中充满了颐指气使的傲岸之意。铁木真虽然已经猜到了他的身份,但是因此联想到他与札阿敢不的关系后,又不免惊讶与其过于粗暴无礼的态度。

    “桑昆啊,这是你父亲的安答,蒙古乞牙惕部首领也速该的儿子铁木真和他的两个弟弟。算来你们也算是安答啦。”

    “胡说什么!”

    桑昆勃然大怒,猛地一挥鞭子,在空中击出了一声脆响。然后以轻蔑的眼光乜视了铁木真一眼,便抛下他们,径自向前纵马而去。

    “太无礼了!”

    铁木真听到背后别勒古台小声怒道。回首看时,见合撒儿的脸色也相当难看。他向两人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们要忍耐。

    这时,札阿敢不带着一脸的尴尬走了过来,向他们解释道:

    “这是我兄长的独生儿子,平时有些浇灌。铁木真,千万不要介意啊。”

    铁木真向他表示自己完全理解,札阿敢不这才放了心。然后,他告诉他们,根据脱斡邻勒的指示,要求三兄弟即可返回自家,等待时机。看来,这次克烈亦惕之旅将如同这片黑色的森林般,注定没有一个明确的结局。而在离开的时候,甚至还多少有一点灰溜溜的感觉。至于交涉的实际成果,从表面上看,也仅仅是得到了一句言语上的承诺而已。

    但是,铁木真并认为这是一次失败的交涉。在实力决定一切地时代中,在脱斡邻勒这样一位手握三万甲兵,势足横扫草原的强者眼中,自己兄弟一无名望,二无实力,本身就是来自荒野中的小子,无论对方怎样的小觑、轻视,这都没什么值得生气的。

    在铁木真想来,任何称谓,不在于别人承认与否,完全在于你自己本身是怎样一种人。要想不被对方轻视,也只有依靠自己的努力来获取对方的认同。这一节,铁木真早就想得很清楚了。不过,此事的另一层影响却是他当时所未料到的,而这一影响为他所带来的意想不到的收益则几乎立竿见影。

    在即将告别黑林之前,铁木真再度打量了一下这个充满冷漠与神秘气息的地方。在这里,他又见识了另外一种生活方式。一种沉默的,俭朴的,有节制的处世态度。这里的人们安静的生活着,努力的工作着,没有通宵达旦的聚会和畅饮,也没有歌唱和舞蹈。是他们影响了森林还是森林影响了他们呢?铁木真觉得自己终究还是会再次回到这里,那么这个问题,也尽可以等到下次再度造访的时候来做进一步的了解和研究——

    (1)即聂斯托利安基督教。西方学者们认为,传说中的祭司王约翰很可能说的便是这位脱斡邻勒汗(具体介绍见第十章注释)。不久后,这位北亚的基督教首领将会改用一个来自金国封号的新的名字——王罕。

    (2)在以后,我们会看到,铁木真对任何宗教都不仰,但也并不排斥。他本人笃信珊蛮教的至高神长生天,却也从没要求其他民族放弃自己的信仰,即使是那些被征服的民族。他毕生所从事的都是纯粹的战争,而无一丝宗教圣战的色彩,虽然他禁止那些伊斯兰教徒在河中沐浴,也仅仅是因为这种习惯与蒙古人的信仰发生了抵触而已。他的一生都是在为维护自己的信念和蒙古人的利益而战。就这一点而言,他比此前任何一位征服者更为宽容。

    第一篇黑暗的日子第十六章又见宿敌

    又是一个同样清辉普照的夜晚,不儿罕山前的小营地中却传出另一种不同的声音。操劳一天的牧民们此时本该回到各自的帐中,喝上一口马奶酒,有妻子的自然要合欢亲热,添了孩子的则要待其睡熟方能两相燕好;至于那些尚打着光棍的,不是在火堆边畅饮闲谈,就是去悄悄接近心宜的女子。到处一派安适,构成牧民们日复一日的简单生活的最后一抹亮色。

    然而,自从铁木真从黑林归来后,这种生活就被彻底改变了。根据他的命令,营地之中的全体男子都必须在入夜之后开始习练武艺,努力提升自己的骑射本领。即使是刚刚成年的合赤温与帖木格也不能例外。于是,马蹄杂沓、弓弦曳动、箭簇破风以及刀枪撞击这一系列声音汇聚一处,形成了那不同声音。

    在诸人之中,合撒儿依旧保持着他在家族中的跑马冠军头衔,没人能超过他;博儿术的矫健和冷静令他能在疾驰如飞的马背上可以射中任何移动的活物;力大无穷的别勒古台仍是热衷于肉搏战,看着他双腿直立在马镫里将又粗又长的铁棒舞得风吹不入、雨打不透的样子,任谁也不敢轻偃其锋;合赤温和帖木格限于年龄关系,虽没有出类拔萃的特长,却也勤勤恳恳,表现得中规中矩。

    不过,在众人中,最令人惊奇的表现却是来自速勒都孙部里的两兄弟:沈白因他那过于巨大的脑袋对身体重心所造成的负面影响而难以在武艺方面有所进步,但是天赋的机警和聪明却是一把做斥候的好手;赤老温的表现比哥哥更为令人惊讶,斜眼的他居然在射箭方面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天份,准度与射程令博儿术也为之叹服。当大家问起他怎么会用一双无法焦聚的眼睛来瞄准时,赤老温居然说“自己跟本没瞄准”。没人怀疑他撒谎,于是便将此事归功于长生天的神迹,而这个问题也就随之成为蒙古秘史中的秘史了。

    当这些年青人跃马飞腾之时,步入中年的月伦额客就静静得坐在远处,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研究着他们的性格与能力,长处与缺陷,心中忧喜掺半:喜者,他们每个人都具备一定的头脑,不是那种唯恃勇力的匹夫,身上的长处往往大大得多于缺陷;忧者,他们或是驰骋疆场的勇士,或是精于谋略的智者,却都疏于对琐碎日常事务的管理能力,即使是已经相当成熟的铁木真在这方面也欠缺耐心。

    面对族中日渐增加的奴婢与下人,而自己的精力又一天天短少起来,而且这其中还有一些方面是身为女性的自己不便插手或不能插手的范围。因此,渴望一个诚朴、可靠、细致且精力旺盛的男性来充当自己的助手,成为月伦额客近来的两大心病之一。

    那么,她的另一块心病是什么呢?那就是孛儿帖的肚子到现在也没有任何消息。月伦额客自己可是一过门来就有连续生下了四男一女的佳绩,如今眼看着自己的儿媳这一年中毫无动静,她的心中又岂能不急。虽然这个儿媳妇除此以外,样样都好,但这一个缺陷就足以令月伦额客对其心生不满——家里现在最缺的就是人口呀!

    其实,孛儿帖的心中又何偿不在为此而焦急万分呢?成婚之日,自对铁木真说过的话言犹在耳:“为苍狼生下更多具有苍狼血脉的子孙后代,让苍狼的后裔繁盛于草原,遍布四方……去奔腾,去咆啸,去撕咬敌人的血肉,去啃食敌人的白骨,直至彻底消灭他们”!可是,直到现在,自己也没能用新生命来证明自己的豁埃马兰勒之身。一旦想到这个问题,孛儿帖的心中就会立刻生出负罪之感。

    这样的愁思横于婆媳二人的心间,以至她们经常会对坐半晌,相顾无言,各自盘算着对方的想法,却谁也不愿先开口。月伦额客是欲言又止,孛儿帖却是有口难言。这时,门外忽然传来铁木真快活的呼叫声:

    “母亲啊,快来看看这位老人家是谁?”

    “哦,一定是位熟人吧。”

    月伦额客这样想着,携了孛儿帖来到帐幕外,见铁木真正一左一右挽着一老一少的手,向自己走来。她拢了拢眼光,凝神打量,一眼认出了老者正是十几年前离开营地,遁入不儿罕山隐居的巧手铁匠——札儿赤兀歹,而旁边那个脸色黝黑的青年看上去也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札儿赤兀歹放下扛在背上的巨大的鼓风皮囊(1),笑容可掬得来到月伦额客面前,弯下腰来施礼,口中道:

    “尊敬的夫人,想必你一定还记得老朽吧。”

    月伦额客连忙还礼道:

    “巧手的老人家,我怎么会忙记你呢。我至今还保留着当年你为也速该打的匕首。是怎样吉祥的风把你从不儿罕山中带到我们的营地中呀?”

    “夫人呀,你还记得这个孩子吗?”说着,老人将那个青年拉过来,命他向月伦额客见礼,“这是我的儿子者勒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