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t9b7小说网 > 修真小说 > 五凤朝阳刀 > 第135章
    就是自己的生身母亲,也更显得面无血色,憔悴瘦损,脱了原形。

    他乍见之下,心头剧痛,一抬腿,就想扑跪膝下。但幼遭遗弃,残杀天伦,一股无名孽火直撞天灵,他钢牙一错,手脚冰凉,竟然背过脸去。

    武凤楼和李鸣却一声不响地跪下了。

    就在这时,猛听杨碧云惨然叫道:“剑儿,我可怜的儿子!你已没有了父亲,难道连外祖父和亲娘都不要了!”说完,几欲昏厥过去。

    武凤楼和李鸣同声悲呼,急忙抢步上前搀扶。小神童曹玉竟然独自抽噎噎地啜泣起来。

    江剑臣猛然转了身子,本来明朗清澈的大眼中,已暴出根根血丝,脸上更显得铁青了。

    他低沉而凄厉地叫道:“我江剑臣根本就是一个人间弃婴!我连父亲都没有了,哪里来的母亲?更不要说什么外祖父了!”

    他硬着心肠,说完了这几句充满仇恨和血泪的话之后,昂然挺胸,迈步想走。猛然间,被闻讯赶来的盟兄贾佛西一下抱住了。

    老将军杨森语音凄绝地向江剑臣说道:“孩子,我没有脸再叫你一声孙儿!孽子的一切胡作非为,都与老夫的姑息纵容有关。害得你幼遭抛弃,不识父母,害得你父历尽艰辛,浪迹人间,害得你娘每日里以泪洗面,老守佛堂。如今,又杀了你父,使你们一家生离死别,恨绝终天。孽子之罪,堪称弥天。就是老夫也百死莫赎。我已写好一个短本,请你过目,然后,再请你转奏当今。不求你认我这个外祖,只盼你可怜可怜我苦命的女儿!”

    老将军杨森说到这里,已泣不成声,踉跄几步,把一纸短本送给了武凤楼,示意他交给钻天鹞子江剑臣。

    江剑臣心中再悲愤,可他终归不能否认老将军杨森是他的外祖父。听老将军边哭边说,情真意切,声声血泪,他那颗铁一般的心已有转意。如今听说杨森写有短本,他实在不能不过目一观。

    当武凤楼把短本交给了江剑臣,他打开一看,顿觉一般子热血撞向当顶,一张美如冠玉的面颊涨得紫红。原来那短本上只写了“请诛孽子杨鹤”六个殷红的血字!

    江剑臣悲呼一声:“外祖父!”挣脱贾佛西的搀抱,猛然扑向老将军杨森的膝前,屈膝跪倒,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老将军苍白的脸上,浮上了一丝笑意,抖颤着大手抚向江剑臣的头顶,只凄然地说出了八个字:“善奉汝母,好自为之。”说罢,头一歪,已然心力交瘁,溘然而逝。

    江剑臣眼前一黑,嗓子眼一腥,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人也昏了过去。等江剑臣苏醒过来时,已被送回自己的卧房,并且躺卧在慈母杨氏夫人的怀抱里。武凤楼、李鸣、贾佛西三人满面泪痕地陪在一旁。

    突然,老驸马冉兴匆匆赶来,神情惶恐地说道:“万岁驾幸此地,现在本宫银安殿内,马上召见你们。望江三侠上体圣意,千万不可有失臣民之道。”

    江剑臣忿然不语。果然秉笔太监王承恩亲自捧旨,宣召江剑臣、贾佛西、武凤楼、李鸣等四人晋见万岁。

    等四个人一起来到了老驸马府这座经常出进的银安殿前时,一种与往日大不相同的感觉,浮上了四人的脑际。还是那座银安殿,还是那么熟悉的桌几画屏,就连目前高踞银安殿上的崇祯皇帝,不还是往日那么熟悉的五皇子吗?为什么一种令人栗然的感觉,就和往日大不相同了呢?这就是天威难测,诚惶诚恐吧!

    众人躬身俯首,跪伏在地。

    崇祯命大家平身,然后,紧紧盯住了江剑臣说:“当初魏忠贤、侯国英极力阻挠朕出关会猎多尔衮时,赖卿之力,使孤安全出关。朕登九五,卿功居第一。可魏阉多年在御林军、锦衣卫培植亲信死党,如无杨鹤的勤王之师,千军万马,岂是几个人的力量可敌。”

    说到这里,语气陡沉,话头一转说,“杨鹤虽然罪该一死,念其父杨森戎马一生,只此一子,朕意……”

    江剑臣一听,崇祯果然有偏袒杨鹤之意,心血一撞,哪里还顾得赫赫天威?扑通跪倒,头顶老将军杨森遗下的血书短本,叩请万岁御览。

    短本由秉笔太监王承恩拿起,呈在案上。崇祯只扫了一眼,年轻刚毅的脸上陡然一变,但马上就平复了下来,眼盯着御前侍卫吴孟明道:“传朕口谕,速将罪臣杨鹤转刑部死牢。”

    等吴孟明走后,崇祯才向江剑臣说道:“为了卿的冤屈,我把一个堂堂的三边总督从人世间勾销就是了!”

    江剑臣真的被感动,他以头触地,谢主隆恩。崇祯又对他安抚几句。便起驾回宫了。

    万岁走后,第一个就是老驸马冉兴,兴高采烈地吩咐大摆酒宴,为江剑臣大仇得报而庆贺。却被贾佛西用两句话给阻止了,他说:“骨肉自残,何喜可贺!”

    江剑臣一听,宛如利剑穿心般难过。是呀,被杀的固然是自己的生身之父,但杀人者却是自己的嫡亲娘舅。俗话说得好,“娘、舅不分啊”!哪里有喜可贺?

    临睡觉以前,江剑臣心疼慈母,伺候杨氏夫人安歇之后,自己就盘坐调息,借以抚慰慈亲,因此,尚未回自己的卧房,缺德十八手李鸣暗暗地把武凤楼叫到老驸马冉兴的花园之中,悄声说道:“大哥,我看皇上对杀杨鹤还是铁不下心来。”

    武凤楼瞪了他一眼说:“君无戏言,你切不要多疑!叫三师叔听了去,岂不又是一场是非。”

    李鸣正容说道:“大哥,下午传旨时,万岁是怎么说的,大哥还记得吗?”

    武凤楼道:“言犹在耳,怎能忘记?圣上不是说为了给三师叔报仇,把杨鹤从人世间勾销吗?你说,这不是要把杨鹤杀掉,还能是什么呢?”

    李鸣一皱眉说:“大哥,你也太轻信了!这‘从人世间勾销’一句,可是大有文章呀。大哥你再多想想。”

    武凤楼身子一抖,好象悟彻了什么似的,喃喃说道:“万岁不会这么出尔反尔,和臣子玩文字把戏吧?”

    李鸣终于说出了心里话:“我对此事,总不塌实,真想去刑部一察虚实。”

    武凤楼和李鸣正在偷偷窃议,江剑臣已出现在他二人身后。李鸣再想住口,已经晚了。

    江剑臣铁青着脸说:“鸣儿不是多虑,我也有此怀疑。果真如此,我江剑臣真要藐视皇权,干犯王法了。”说罢,身形一晃,已斜着飞上了院墙。

    武凤楼和李鸣知道江剑臣是往刑部,一对眼神,也随后往刑部追去。论身法,武凤楼还勉强能追随一二,李鸣可就差得远了。等二人贴到刑部天牢的外围时,钻天鹞子江剑臣已怒发冲冠地退了出来。

    没等二人动问,江剑臣已匆匆说道:“朱由检果然给我们动上了心眼!刑部天牢根本没有杨鹤在押。我不光逼问了典狱史,还严逼了牢头,证实杨鹤从来没有在刑部天牢出现过。看起来,可能另外安排在秘密的地方。走,再去皇宫,一察究竟。”

    缺德十八手李鸣苦口劝道:“有道是天无二日,又道是普天之下皆是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何况当今万岁新登大宝,喜怒莫测。轻逆龙鳞,必遭横祸。他既是有意偏袒杨鹤,必然隐之甚秘,戒备特严,岂能轻易探知?师父万不可再冒险进宫。反正事已至此,听听消息再说吧。”武凤楼也恳切陈词,一再劝阻,江剑臣只好点头答应。

    次日,老驸马冉兴早朝归来,把江剑臣、武凤楼、李鸣请到自己的内书房,说道:“惭愧!本宫实在对江三侠不起!需知圣命如天,谁人能抗?杨鹤被处以廷杖八十,押赴永安寺带发为僧,罚作头陀,面壁苦修。万岁传旨,派礼部尚书亲自前往边陲,起回司马文龙的灵柩,回乡安葬。”

    乍闻此言,江剑臣两脚所站之处,竟被他踩碎了两块方砖。他彻底觉悟了!别看自己和武凤楼、李鸣等人也为了保五皇子登极出了大力,但在当今万岁看来,比那些统兵将帅,分量可就轻多了。想仰仗崇祯为自己报杀父之仇,那是痴心妄想。必须另拿主意……

    冉兴再自己按皇上的旨意,向江剑臣说明了实情。并不象想象的那么可怕,江剑臣好象平静得很,只苦笑了一下,就向老驸马告辞,和武凤楼、李鸣、凌云、曹玉等人陪同母亲杨碧云奉外祖父之灵回转承德去了。

    此后,一连三天,江剑臣都是默默地和众人一起操办丧事。不几日,司马文龙的灵柩运回承德,杨碧云和邬念慈哭得死去活来。江剑臣却冷静深沉,毫无泪痕,好象泪已流干了一样。不过,他力主丧事从简。

    杨氏夫人爱子情深,除去伤心哭泣,一切都按儿子的意思去办。

    江剑臣确实做到了“与其奢毋宁检”的古训,妥善安葬了父亲司马文龙,也埋葬了外公老将军杨森。烧头期纸时,江剑臣和邬念慈搀扶着奄奄一息、悲凄欲绝的母亲,由武凤楼、李鸣、凌云、曹玉四人陪同,来到了墓地。

    直到这时,江剑臣再也忍耐不住了!好象江河决堤一样,满腔悲愤,突然爆发。想起父亲一生坎坷多难,历尽艰辛,最终还是惨死人手。而自己空负江湖奇男,对生身慈父生既不能赡养,死亦未曾尽哀,甚至连尸体也不是亲手收殓。以江剑臣的秉性,他如何能忍受得了?

    他哭了,哭得宛如猿蹄虎啸,惊天地而泣鬼神!

    他哭了一阵,毅然收泪,借劝慰母亲之机,轻轻地点了杨氏夫人的昏睡穴。然后,对着邬念慈双膝跪地。

    邬念慈一见大惊,但双手又紧拥着杨氏夫人,别说还礼,连躲闪都躲闪不得。